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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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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

未登其位不知其苦, 不為其事不知其艱。

錢文靜這座位好似有著一股特別的魔力,只稍沾上半個屁股瓣,便能瞬間化身陀螺轉個不停。

白日上班只不過就比早朝晚了半個時辰, 下午還得等到飯點才差不多能結束。

更別說從早到晚因為各種事情圍在她身邊問個不停的史官史令,加班晚點都是家常便飯。

簡昕只是堪堪在這位置上堅持了不過三日, 夜裏就已無數次咬牙切齒地夢到自己親手將人從渝城捉回來的場景。

那當真是, 午夜夢回都能將抱枕當作真人狂錘一頓的程度。

這日,季柕破天荒地拐來了未央宮,只是這腳剛踏進不過一小步, 就險些被這屋內沖天的怨氣懟得直接原路返回。

一直註意著室內的芙秀在季柕出現的那一刻便立馬有所察覺, 立即目不斜視地輕咳一聲, 挪著小碎步到桌邊, 保持著嘴型話語囫圇:“娘娘, 皇上, 來了。”

簡昕沒有收斂情緒, 緊繃直跳的心臟仿佛下一秒就會爆炸, 銳利的視線如尖刀直接就向門□□去, 匿含的殺氣比身經百戰的武將還要有壓迫。

將季柕盯得心虛後撤,剛踏進去的腳直接就收了回來。

他的身形高偉, 站在前頭便將視線給全都擋了全。跟在身後的趙正德不明所以,險些同陡然後退的季柕直接撞上,慌忙後撤幾步拉開距離, 茫然疑惑:“皇上?”

季柕的脊背僵直, 聲音也繃成了一條線。

“……朕突然想起來禦書房內還積壓著事情沒處理,這件事你留下來同皇後說, 朕先趕回去加個急。”

言罷,不等趙正德反應, 順了個彎從他身側繞過,匆匆朝外走去。

腳下的步子淩亂,腰間幾塊墜玉珠璣作響,一手撫在腹前,一手背在身後,慌亂昭彰的背影不過倏而就消失在了拐角。

來也匆匆,去也匆匆,瞬息間只剩下趙正德孤零零一人。

“?”

他莫名其妙地轉回頭,正摸不著頭腦,一個不設防,直接就同冷臉的簡昕對上了視線。

“……”

“——撲通!”

趙正德將拂塵往胳膊肘上利落一甩,恭敬地跪地叩首:“奴才參見娘娘,娘娘千歲!”

室內的芙秀遙遙提醒道:“公公,跪太快啦!您人還在門外,娘娘視力不甚良好,認不清您是誰的!”

簡昕;“……”

趙正德咽了口口水,磨磨唧唧地站起身,小心跨進門後不過幾步,又重新跪了一遍:“奴才趙正德,拜見娘娘!”

還是同簡昕差著了一條鴻溝。

芙秀朝屋內二人看了一圈,又瞧了瞧門外,看似無人,但只稍細看,便能見大門右側底下不過三寸之處,隱隱露出來明黃的一角。

“門外,偷聽,沒走。”她用著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。

簡昕聞言,周身肉眼可見地斂了戾氣,微微低下頭掩飾,聲音輕柔但不失力量,蹲在殿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“公公找我什麽事?”

趙正德心下也是焦急,一手薅著拂塵,同樣不知所以地看著她:“奴才不知道啊,皇上方才走得急,也沒同奴才說過是什麽事啊!”

簡昕:“……”

蹲在門口的某人:“……”是總覺得忘了什麽。

她這幾日被那一館子的人纏得糟心不已,抽不得餘力再同旁人開玩笑,揉了揉眉心,語氣加重,意有所指:“那就勞請公公先去門外找皇上問個清楚再回來告訴我吧。”

言簡意明,吐字清晰,是對誰所說的,不言而喻。

不過一會兒,極有自知之明並自覺‘去而覆返’的季柕邁著優雅的步子重新緩緩踱了進來,神色坦然地站定在桌前,好似先前什麽都未發生。

簡昕早在季柕走出來時便從座上站起身來,意思意思地迎上前幾步,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拙劣且生硬的表演。

就在他第五次將漫無目的打量的視線移至椅後的那張屏風,狀似津津有味實則尷尬不已時,簡昕才好心地出了聲:“皇上國務繁忙,突然來未央宮,不知是有何吩咐?”

語氣硬邦得可以。

聽得芙秀和趙正德都不由地將腦袋低下了幾分。

季柕悠悠轉過身來,看向她的眼神十分費解。

不過是當時沒忍住不小心多調侃了幾句,怎得這氣還給憋了這麽多天沒消。

“並非什麽大事,只是下月中旬便是太後生辰,今年同樣也是交由皇後來辦。”他一手抵在唇邊,狀似無意,眼睛卻一直在她身上沒離開,“只是恰好順路,朕便過來同皇後說一聲。”

簡昕沒著急應下,一手給他指著面前這比他那張都不逞多讓的堆滿了東西的書桌,麻木著臉。

紙書累疊成山,腳邊還有一摞放不上桌而暫且擱置的。三四支岔了毛的筆被扔在一側,邊上幾管被用空了的墨水筆芯。

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季柕摸了摸鼻子:“不用看朕,這後宮裏只有你一個人,那朕總不能叫太後自己去操辦吧?”

一大把年紀了,過個生日還得自己費心費腦,傳出去叫人聽了未免太不像樣。

簡昕的目光幽幽,攜著一股頂天的郁怨。

沒人應答,他這話頭空懸著,實在叫邊上幾人聽著心驚膽戰。

他被這雙眸子盯得無法,只得再退一步,頗為不自在地移開視線:“若是實在抽不得空,便直接按照去年的來也行,晚些朕多補給母後一份誕禮就是了。”

反正太後本就不怎麽在意這些虛禮,每年設宴都不過是為了應付下那幾個最重表面功夫的人,免得日後閑來便被揪著說道。

簡昕不依:“就算是按照去年的來做,屆時的賬目不還是要擺在我的桌上?一筆一筆疊加上去,這工作量也沒比重新做要少上多少。”

“你也沒空,朕也不得閑,那要如何?”季柕無奈地攤手。

問題就在宮內人手極缺。每逢佳節吉日,不說宮中披甲的侍衛都要被喊上陣給宴殿簪花洗簾,就連他一個皇帝,走半道上有時還要拿張抹布將一路走來的窗檻順帶著抹上一次。

前幾日他念在南下幾人辛勞,便都給放了小假,一時竟忘了後不久便是太後的四十大壽,幡然頓悟忙派遣了人去瞧,偌大的禮部早已空蕩蕩的沒了人。

這禮部的人不在,就更沒有能幫上忙的了。

“皇上莫要總將事情攬給自己,群策群力方是成業之策。”簡昕也是被季柕這個臭毛病搞得頭疼:“皇上麾下有賢才者數,幾年來皆是明珠蒙塵,囚在朝廷之上,空有滿腹經綸卻無施展拳腳之處。反觀那幾位肱股之臣,日夜伴與君側,反反覆覆不過那幾張熟悉的面孔,不註新鮮血液,不予適時之機,又何來河清海晏、脈脈相傳一說。”

整日只知道這也做那也做,永遠給自己打工得最勤快,還連累著她如今也要受無妄之災。

要不說他是生錯了時代,這等社畜豈是她等宵小之輩奮鬥幾年可以匹及。

“前朝得了閑的大臣不會在少數,都是一頂一的人才,皇上盡管吩咐便是。”簡昕幾乎都想把這口飯直接明言餵進他嘴裏:“有了這些人的點子,太後的壽宴定然會風風光光。”

畢竟個個都是見過世面的人,不過一個簡簡單單的宴會,難道還怕搞不出噱頭來不成。

說及此,卻見季柕不知是想到了什麽,將簡昕後邊的話聽一嘴出一嘴,言過腦中不留痕,渾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思。

一張俊逸的臉瞬間就黑了一度。

簡昕:“?”

見狀,她即刻止了話頭,狀似不耐,眉峰微微蹙起。

趙正德一直在偷偷瞄著,瞧這表情,一眼便知簡昕是誤會了。可看著自家皇上還是一副渾然不知沈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模樣,一時也有些心焦慌亂不知所措。

他掂量片刻,還是鼓足了氣,將拂塵掩在嘴邊壯膽:“這個……娘娘有所不知,這前朝的大人們也不知是為何,竟每夜都是在朝殿打著地鋪睡的,若不是上周皇上正好起早了一日,恐怕也不知何時才會發現。”

他至今還清楚記得,那日他隨皇上自殿後信步踱出,一眼便見空敞的地板上烏泱泱鋪滿了一片花花綠綠的被褥,放蕩不雅的睡姿混跡著此起彼伏的鼾聲,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走錯了地。

直到他看不下去扯著嗓子高喊了一聲,又見眾臣當著他們的面表演了個五秒一鍵穿衣,甚至將被褥都收拾不見後,他才驚覺這地板下居然是人手一個不知何時掘出來的儲物櫃!

當朝大臣為值早朝不遲到,竟做出了這種事!

以至於那日回來後的皇上整整氣了三夜沒睡好,一回想起來便是這幅苦大仇深的表情。

要知曉,以皇上的嗜睡程度,三日不睡那已經是氣得極狠了。上一次還是先皇還在時,同太後串通著偷偷給皇上換上了童裙。

得知詳情,簡昕難得一噎,看季柕那一張苦瓜臉,張著口半天不知該怎麽安慰。

居然直接將人家的地板給扣了。

確實像是那群人會幹出來的事,這樣聰慧又吸引人的辦法,若是她在場,必定也會欣喜加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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